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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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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天幕山的時候一已經是華燈夜上的時候了,天幕山管理著南國江湖事物,又有王孫子弟在此,這晚間便不像尋常的江湖門派一般的夜靜無聲,轉過一個山頭能聽見吹笙鼓瑟的樂聲,再轉過去就又能看見廣袖飄飄的舞者飄若驚鴻的舞姿。總之熱鬧的不比盛京等地差。

“前些日子還聽人說這天幕山是苦修歷練之地,在這裏恨不得一日都在練武清修,連用膳的時間都要拿來用作練武。”元清章合起扇子,在掌心中敲了一下,笑道:“我對天幕山神往已久,今日隨著阿陵進來,才算是得償所願了。果真是眼見才能為實。這夜間的的天幕山如此熱鬧,花燈如晝,這次當真是不虛此行啊!”

書墨端出一個有些疏離卻不失親和的笑,眉眼細細長長的彎起來的樣子像極了一只打壞主意的狐貍。

“元當家能喜歡這裏,是天幕山上下的榮幸。公子要隨我去向宗主請安,只怕是要與您分開一段時間了,還請當家見諒。我身邊的拂曉年紀輕,但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在眾人中也是佼佼者,尚且能夠的上服侍元當家,一會兒便由他伺候您吧。”說著身後轉出來一個身量纖瘦,形容尚小的青衣小童,對著元清章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乖巧伶俐的站到了元清章身邊。

元清章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並未說什麽,只是從善如流的道:“客隨主便,自然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了。”手指搭著陳陵的肩膀,強硬道:“不過想來阿陵他去向戚宗主請安說話,也不會逗留太多時間,我在這裏只和阿陵他一個人相熟。何況你們天幕山的不知道多少皇親國戚,我不過是一介略有些錢財的升鬥小民罷了,害怕一個不小心就沖撞了貴人,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的……那可就不妙了。所以該是請阿陵來當我的向導吧!”元清章微笑而對,請求之下暗藏著一絲示威的強橫。

書墨睜開眼睛看著他,周身的氣息也漸漸的凝滯起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您是我們公子請回來的客人,自然是公子招待您最好了。”話到最後也未曾說明白到底是不是要讓陳陵帶他,皮笑肉不笑的略略說了幾句話,便頭也不回的引著陳陵他們繞過一座高低錯落的假山石頭過去了。

眼見著兩人的身影已經你看不見了,元清章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輕哼一聲,垂眼掃過乖巧的站在身邊的青衣小童,元清章心情極壞的哼道:“嘖!常聽說這天幕山能人備出,沒想到一來就給我來了個下馬威啊!”

“小鬼,最好自己知道自己該幹什麽,安靜的待在一邊,不要來礙我的眼。”

青衣小童乖巧應了一聲,低眉順目的引著兩人往另外一邊去了。

天幕山極大,每個宗門都有自己的山頭,人數最多的劍宗就有五六個山頭,戚夢棠作為劍宗的宗主,自然就在最高處的一座主峰上。連接主峰的是幾條單薄的吊橋,守在吊橋邊的兩個小童手裏拿著橢圓的熏黃風燈,瑩瑩的乳黃色照亮了路邊生著的毛茸茸的綠草。還不待陳陵他們走近前來,就有其中一人上前不發一言的向前走去。

白色的輕飄飄的衣裳在似乎是要延伸到遙遠的黑暗當中去的吊橋上無風自動,凝神細看的時候那輕飄飄的衣裳底下的腳僵直的懸在半空,向前飄動的時候像是半空有絲線操控他們一般。熏黃的風被這人遠遠的提在靠後的位置,照亮了如豆大小的地方,那人的一小半的臉晾在光暈之中,那一只眼珠就在光亮之中顯出烏黑無光的幽深。

每次看到這樣的眼睛,陳陵還是會有些不自在。這是叛出天幕山的叛徒死後的屍體被人風幹了做成傀儡守衛個個關隘,只是風幹了之後這人便再不覆生前的鮮活潤澤,幹巴巴的叫人看了就心裏難受得慌。

最愛美的風雲天當時便不幹了,說這個東西要是做他封前的守衛,除非弄得好看了,要不就怎樣都不肯收這個東西。

爽亥長老無法,只能領著手下的一眾弟子好生的把這東西裝扮起來,雖不能像是人一樣的柔軟鮮活,但好歹看著不辣眼睛了。

戚夢棠並無這些顧慮,怎麽拿來的就怎麽用,頂多就是蒙上一層白布掩蓋一下。小時候陳陵沒少被這個東西嚇哭,每每到了夜裏要出去回來,總是要有一兩個人在身邊陪著才敢走路。現在大了,已經不怕了,但冷不丁的再看見這個東西,身上還是毛乎乎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東西真真是難看得很,雖說定然是沒有什麽洩密的隱憂了,可這看著著實是不舒服得緊。也不知道當初爽亥長老是如何想的。”久不見熟悉的人了,陳陵抱怨起來便有些收不住,拉拉雜雜的和書墨抱怨著這次回去遇見的許多讓人難以明白的事兒。

彈雲好脾氣的聽著他嘮叨,剛才在元清章面前鬼主意一轉一轉的精明眼睛,只剩下看弟弟似的溫柔包容。

“這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人與人也自然會有不同之處,年紀越大就越是覆雜。你說的這些究其根本也不過是欲壑難填罷了。”書墨眼中閃過一道冷光,公子是他們宗主的心肝寶貝,自小帶在身邊養大的,他們也像是哥哥姐姐一般的看著這個小團子一天一天的長得愈加的精靈玉秀。因著他出身在禹州陳家,天幕山也多有照應,沒想到到頭來竟然是成全了一幫陰溝裏的蛆蟲。

這冷光一閃而逝,隨即還是溫和親昵的好哥哥的模樣。

長長的隱沒在黑暗裏的吊橋很快的就走完了,提燈幫他們照亮前路的白衣死侍送他們到了地方,略略點了點頭便死氣沈沈的按著原路飄了回去。

過了吊橋,就是一條彎彎曲曲的鵝卵石鋪的素潔的路,十五步的距離就放著一盞水滴狀的矮燈,瑩瑩的亮光如水一樣的鋪在地面上,如落地的星辰一樣的照亮了彎曲的小路。

沿著這條山路上去就是一個沿著山壁建造的一個樹屋,幾十人才能勉強合抱起來的一棵大樹被鑿開了依著紋路走勢建了一個綠意蔥蘢的屋子。屋頂上是拉扯過來的紫藤花的枝葉,因著這裏溫度還未溫暖過來,所以還只是淺淺的開了幾片嫩色的葉子,用了樹藤做的梯子彎彎曲曲的繞著樹幹延伸下來,樹藤上掛著巴掌大小的橘燈,冒著暖融融的橘色光芒。一條粗粗的延伸出來的樹枝上還掛著一架秋千,做成了鳳凰的模樣,兩邊的繩子上繞著幾圈粗疏的樹藤,就當做了一個點綴。

常年緊閉的沒有什麽人敢進去的門現下已經打開了,門口站著一個身姿挺拔的人,背後透出來一線溫柔的暖光,照耀得他的身影像是鍍上了一圈金邊。被輕微的冷風吹拂起來的幾縷發絲遮蓋了光暈,顯出幾絲熹微的暗影。

看見這個人的時候,陳陵不爭氣的一下便流出眼淚來,方才在書墨面前還穩得住的沈穩樣子一瞬便拋開了去,迫不及待的踩著剛剛長出來的幾片新葉便上去抱著那人,臉埋在他胸膛上,聽著耳邊傳來的一聲一聲的沈穩強健的心跳,才覺得過往的一幕幕的眼花繚亂的算計和血色緩緩地褪去了。

“師傅,這山上風冷,您怎的站在門口等我。書墨來接我了您該不放心!”陳陵性子裏是有些愛撒嬌的,似乎是因為少小離家的緣故,身邊沒有母親又沒有父親陪伴,只有一個師傅可勁兒的疼愛他,心中時時的有不合時宜的隱憂的要緊緊地抓住這份疼愛,就算是成人了,也還是會在戚夢棠面前撒嬌,來驗證他師傅對他不曾改變的愛。

戚夢棠也知道他的性子,低頭拍著他的背,寒冰泉水一樣的聲音只有對著他的時候,才融化出柔軟的溫度,“我聽你大師兄說了,你在外邊兒遇見了很多的事兒,這一路上並不快活。我算著你今夜定然是要回來了,就在門口等你,省得你到時候因為過那座橋又害怕,擾得書墨又要聽你一堆拉拉雜雜的閑話,還要費勁幫你隱瞞這些有損你形象的事兒。何況我不過是在門口略站了一會子罷了,這山上的冷風我吹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再冷的風我都經過,這點兒算什麽。你還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看你身上都涼成什麽樣兒了。”

說罷就抱著陳陵往屋裏走去,站在樹屋下頭的書墨遙遙的對著戚夢棠的身影恭敬行了一禮才離去。

屋中早有侍從把一直溫著的菜肴端上來,都是他喜歡吃的,戚夢棠身邊隨侍的興安服侍著陳陵梳洗,又換了一身衣裳才坐到桌子面前,站在一邊的幫著兩人布菜。

興安一直跟著戚夢棠,就像林思跟著他一般,現在年紀已經大了,雖說身形還是一樣的跟年輕時候一般無二,只是兩鬢早已斑白,武功並沒有像戚夢棠一樣的臻至化境,所以看起來比戚夢棠還是大上一些。小時候除了戚夢棠不在的時候,就是興安照顧他最多,看著他雙鬢斑白的樣子還要伺候他,忙不疊的拉著他坐下來的道:“興伯,我現在已經是個大人了,不像小時候一樣的還要人手把手的餵飯了,您老辛勞了一天了,這麽晚了還要勞累您,本就是我的過錯,怎麽還能讓您伺候我呢!您趕緊坐下來喝口熱湯暖暖身子。”

興伯眼角的皺紋因為舒展的笑容順展的延展出一個慈和的弧度,知道戚夢棠不會介意,便順著他的力道坐在身邊。喜滋滋的吃了陳陵孝敬他的一碗雞湯。

“我聽你師兄說你在禹州遇見了殺人案,還死了你父親,之後到了洪州竟單槍匹馬的闖進了夜游宮的總壇,去找人切磋武功,還挖出一個陳年舊事。這寥寥幾句話我看了都覺得你莽撞,其中到底遇見了什麽事兒,你今日好好地和我說說。”戚夢棠淡淡的喝了一口茶,看著陳陵狼吞虎咽的挾了一筷子菜放在碟子裏。

“我此次回來就是要找您拿主意的,順便也和您借幾個人。”陳陵把嘴裏的雞肉咽下去,有戚夢棠在身邊,那些輾轉反側的晦澀難言的舊事仿佛都能坦然的說出來,“我真正的娘親早在我進了宗門之後就死了,是夜游宮的宮主殺了她,取代了娘親的身份,一直潛伏在陳家。借著天幕山的便利,做了許多事情。父親也一樣為夜游宮的人所殺,我一路追查下去到了夜游宮,發現他們和當地的王家勾結在一起,想要偷天換日,自己當家做主。”

“為什麽殺了我一家,是因為有傳言說我們陳家那幾座浮島中有金脈存在,那夜游宮的宮主取代我母親的位置,是因為愛慕父親的緣故,所以一直對我倒還算是好吧。”陳陵幾口把剩下的菜肴吃完了,儀態優雅的擦幹凈嘴巴,眉目間不見什麽陰郁憤怒之色,只是撒嬌的扯著戚夢棠的袖子道:“師傅,雖然我武功在江湖上也算佼佼,夜游宮也只是個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但要真正的把夜游宮摧毀,僅憑我一己之力,還有你王琦幫我也是難上加難。還請師傅幫我調幾個人來幫我!”

戚夢棠斜他一眼,心中還存著走時候裝著心事也不想和他說的氣,故意的逗他道,“我現在年紀大了,不比年輕的時候精神百倍,江湖上的紛紛擾擾也該是你們這些小輩該操心的事兒了。這日後劍宗還是你說了算的,你也該學著管起來了。何況你師兄師姐都是看著你長大的,你自去和他們說就是了,他們定然是會幫你的。何必來我這兒巴巴的請求呢!”

陳陵從前所有的心眼兒大概都長在看他師父的臉色和哄他開心了,一聽這寒酸撚醋的話就知道他師傅的小心眼兒又犯了。心中一邊好笑,一邊湊過去好聲好氣的舌燦蓮花的安撫道:“師傅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不過是剛剛成年的小崽子罷了,在外頭如何的呼風喚雨還不都是看在您老人家的面子上,師兄師姐也當我還是長不大的孩子一般,怎麽會好好聽我說話。我根本離不開師傅的!我還沒能真正的立起來掌管劍宗呢,師傅就想把我撇在一邊不管我了!”

戚夢棠最喜歡的就是他全心依戀的模樣,聽了這話,哪有不開心的,心中早就樂開了花,只是還記掛著林思說他性子大變的整日家的茶飯不思的沈郁模樣,等了好幾日都等不見他來找他說話,第二日更是直接告了假的一走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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